因為工作的關係，我們有機會認識許多有創意、富含創作能量的朋友，其中當然有許多專職創作者，但也有一些朋友，即使作品獨樹一格，但並未全職投入，而是以一種「斜槓/」的方式在經營著自己另外一種藝術家人生。與創作保持一點距離，讓興趣留在「興趣」裡，而非謀生方式，我想就是他們保持創作熱忱的祕訣。往往也因為如此，他們的創作反而更顯自由、純粹—— 發發就是這樣一位創作者。
發發擅長剪紙，她的風格細緻、溫柔、飽滿，總是散發異國童話般的奇幻氛圍。看過她作品的人，往往會不自覺掉入想像力的國度，勾起兒時聽大人說故事的經驗。這麼具有感染力、風格又如此鮮明成熟的創作者，很難相信她竟是一路靠自學而成；但在了解她成長過程的生命經驗後，就豁然開朗了。哲學系畢業、任職最長的職業是廣告文案，後來愛上剪紙，愛上爬山⋯⋯這些人生經驗，好像都被她剪進故事裡。曾經一度也猶豫如何平衡興趣與工作，經歷一番嘗試與找尋，才決定目前一邊工作、一邊剪紙的方式。從作品脈絡映照出作者的人生，才顯得豐富迷人。或許發發的作品也能啟發更多有心創作的人，試著找出創作與生活共存的方法，並讓自己一路走來的生命歷程，成為滋養作品的故事 。
Ama：可以聊聊妳創作的起點嗎？有學過畫畫嗎？
Fafa：其實我從小一直就滿喜歡畫畫的，但是從來也沒認真學過；高中那時喜歡碧玉，其中有一段歌詞在描述「一個人住在看得見月亮的山頂，每天往下丟垃圾，覺得很自由⋯⋯」等等，就是很碧玉的歌詞，但讓我覺得很意境，就試著畫出來，沒想到那幅畫就被美術老師收藏了。這是我第一件有印象的作品。
大學的時候念哲學系，但還是挺喜歡畫畫的，一個同學剛好那時在學怎麼畫迪士尼那樣的人物分鏡，我就跟著去聽了兩次課，因此才學了點人物姿態的構成基礎。後來出社會以後，第一份工作是當廣告製片助理，當時為了要幫導演搜集畫面參考，因此看了很多靈感素材，當時就記得看到清朝的西洋宮廷畫，畫面中的平面性、以及繁複之美就很吸引我；人物的臉龐很清淡，但服裝的裝飾卻很繁複華麗，我記得當時甚至還有臨摹⋯⋯。唯一一次認真去學畫，本來是想加強一下自己的基本功，去學了素描、水彩；但因為畫室的老師教的東西太僵硬了，我在那邊一點都感受不到畫畫的快樂⋯⋯因此就逃跑了！所以到現在空間啊、色彩啊，這些專業的創作技巧，我都不會（大笑）。不過我還是一直把畫畫當成興趣就是了。
Ama：那剪紙呢？剪紙是如何開始的？
Fafa：我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都在廣告公司上班，擔任廣告文案；工作到中期就想讓自己休息一下，學習各式各樣的新事物，所以那時就去上了很多的創作課，也包括印花樂的印花課。那時才接觸到剪紙，開始學剪紙後就覺得這是很適合我的創作方式，不用在乎空間、明暗、色彩⋯⋯的技巧，就是把內心的畫面用很單純的方法表現出來，只要刀和紙就可以創作，讓我覺得很棒。那時也才認識了像庫淑蘭、Rob Ryan這兩位剪紙藝術家，一中一西，生活背景、創作主題、表現方式完全不同，但都可以用剪紙呈現，給我相當大的啟發。
Ama：發發的剪紙都很有故事性，妳也很擅長說故事，妳覺得和妳的文字背景有關嗎？
Fafa：算有關吧，像我第一幅創作就是被碧玉的歌詞啟發的；小時候也很喜歡聽童話故事。我覺得文字可以讓我讀到意境和氣氛，我可以想像文字中的場景和情節，在我腦海中出現畫面，那時就會很想把它用剪紙表現出來。
“ 連畫畫也變成一種填鴨式的教育，不能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創作，真的很痛苦。”——陳發發
Ama：你會怎麼形容自己的創作特色呢？
Fafa：第一就是不能被逼，一定要是自願的（大笑）；那時去上畫畫課的陰影太強烈了，蘋果的陰影明明在我看來就是黑色的呀，老師為什麼一定要我看到紫色呢？我就是看不到紫色呀⋯⋯到頭來我好像只能用背的，畫老師要的東西。連畫畫也變成一種填鴨式的教育，不能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創作，真的很痛苦。
要我形容我的創作特色的話，就是很細膩、很強調剪紙的對稱性，還有畫面的光線感吧，我都會先想像剪紙透過光線看的樣子，那樣就會看見畫面的明暗比重；而且只要在紙上戳小洞，透光之後看來就像星星，非常迷人；所以我有時也會把剪紙做成燈箱。當然，故事是重要的，沒有故事我無法剪紙，我沒辦法只是為了好看剪一隻小鳥、或一個花圈，一定要有故事存在。我想那也是為什麼有很多人說我的剪紙很有故事性的原因吧！
Ama：除了紙張以外，你會期待自己的剪紙作品被做成什麼樣的東西嗎？或是如何被收藏呢？
Fafa：因為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創作，所以除了剪紙也沒時間可以做別的，但我其實還是會期待可以把圖像做成商品。像我之前學了絹印，就是想把剪紙印在布料上；畢竟對我而言，剪紙的創作過程無法複製，像我一幅大一點的作品都要花二十天才完成，不可能重製，因此印花的可複製性就讓我滿感興趣的，而且可以在生活裡被使用，感覺是一種剪紙的重生。
Ama：一邊工作，一邊兼顧剪紙創作，這樣的生活是妳的計劃嗎？
Fafa：其實我也有嘗試過辭掉工作，完全以剪紙創作為業的經驗過；但是那樣的生活對我來說反而是困難、沒有安全感的。我沒辦法像全職藝術家那樣走藝術家的途徑，大量創作、找畫廊、辦展覽、甚至是社交⋯⋯，而且也沒辦法靠接案做自己沒感覺的作品，但如果不這樣的話，就沒辦法只靠剪紙維生了。是因為認識這樣的自己，才選擇了現在的生活方式，也算找到自己的平衡生活吧。
保持剪紙的興趣，對我來說，才是最快樂的！
採訪後記：
這篇文章是在2018年，為了出版印花樂第二本手作書《印花樂的手作時光》而進行的採訪；發發的獨特性在於，明明才華洋溢、創作欲豐沛，但也很理解如何在現實與興趣的天秤上取得平衡。因此目前還有一份正職工作，同時也以斜槓藝術家的身份低調卻滿足地生活著。悠遊於不自由的職場與自由的創作者心境中。
——本文同步節錄於印花樂著作《印花樂的手作時光》(2018, 悅知出版)
撰文：沈奕妤(Ama) / 印花樂共同創辦人暨創意總監
照片提供：悅知出版、印花樂
關於創意總監Ama
2008年和兩位高中同學一起創立了「印花樂」品牌，人稱大稻埕S.H.E裡的S。喜歡露營、爬山和瑜伽，這輩子註定要走在修煉的道路上才甘心。
